離除夕只有兩天了， 楊音希的親戚們既要置辦過年年貨，又要操心流水席， 一個個忙得歇不下來。爸爸媽媽剛到沒多久也加入其中， 而楊音希這種在城市呆久了一回到鄉下跟個二傻子一樣的人，能幫上忙的地方太少，閔珺是客人， 做一點活就會讓好客熱情的親戚們難受得不行。

她們兩個最後只是負責吃吃玩玩等過年了。

楊音希挺高興，覺得自己終於能過上坐吃等死的沒好日子， 懶人桌往床上一架， 筆記本電腦往桌上一放，打算跟閔珺躲被窩吃零食看電視劇。

然而閔珺不大配合。

“怎麽在床上吃東西。”閔珺皺眉， 把她手裏的薯片奪走了。

楊音希無奈， “好吧不吃了，你坐上來呀。”

閔珺將薯片放好，卻不回床邊，一直站在窗口那兒張望著外頭。

“看什麽？”楊音希忍著冷， 下床蹦過去跟著瞧，目光在鄉下質樸無華的泥地綠樹上頭轉一圈， 再瞥向通往外頭的小泥路， 來回三四遍沒看出什麽來，扁嘴在閔珺眼前晃了晃， “發呆呢？”

閔珺揪住她的手，比在唇邊輕輕哼，“噓。”

“啊？”楊音希循著媳婦視線再看。

泥路的盡頭， 出現一只撲騰的灰撲撲的影子。

楊音希嘴角一抽，“你在看鴨子？”

“是啊。”閔珺不覺得有什麽不妥，眉眼含笑頗有興致地同她說，“昨天我們回來的時候，我就註意到這只鴨子，看那個樣子應該養了多年……”

楊音希回憶了一下，點頭，“是啊，爺爺奶奶去世之前，嬸嬸已經在養了，得有六七年了。”

“嗯……”閔珺若有所思。

如果在昨天之前，楊音希肯定以為閔珺覺得撲騰在水坑邊的鴨子好玩，感慨一下農村富有生活氣息的情境，但在看過那張提到做菜就興奮的臉之後，她覺得閔珺是不會有這麽美好單純的文藝想法。

大概在那只鴨子怎麽煮好吃吧。

閔珺跟著回老家過年，楊音希一度忐忑不安，擔心環境不夠城市好讓媳婦吃苦了，從未想過閔珺見什麽想煮什麽的哭笑不得的結局，無力扶額，“老婆～”

“嗯？”閔珺柔聲應著，眼睛仍緊盯那只土鴨子。

楊音希抿唇，委屈道，“我們好不容易一起過年，你就光看鴨子嗎……”

“不會啊。”閔珺收回目光，笑瞇瞇一伸手把她樓近了，蹭蹭鼻尖呢喃，“你想做什麽？”

“躺被窩，一邊吃零食一邊看劇。”楊音希說。

閔珺眨眨眼，“這在S市也能做啊。”

“哦！”楊音希有點不高興了，賭氣說，“要不要跟我去三叔家看豬圈？”

“不去。”閔珺答得很快。

楊音希滿意點頭。

然而閔珺下一句是，“我看你就夠了。”

楊音希傻眼。

這怎麽聽著像是罵人呢？

“哈哈哈。”閔珺看她一臉懵，自己先笑了，笑完又主動解釋，“我不是那個意思。”

撇嘴表示不信，楊音希掙開閔珺的手，轉回床上打算看劇頹廢度日。

閔珺搖搖頭，“真的躺著過年嗎？”

“我每次回老家都這樣。”楊音希蓋好被子，長舒一口氣，“不認得路不敢出門，跟親戚不熟聊不了天，只能在房間裏自己找樂子了。”

“今早你嬸嬸不是讓你一起去摘菜嗎？”

楊音希回想了下：對，有這麽回事，但是她對比深一腳淺一腳走泥路和舒服在被窩裏看劇，一口回絕了。

“你想去？”楊音希挑眉，“要走很長的路哦。”

閔珺嘆氣，“你不想去的話，我就不想去。”

楊音希瞇眼，“你都這麽說了，我能說不想去嗎？”

“能。”閔珺咬唇無辜道，“我在征詢你的意見啊。”

閔珺的頭發長了一些，造型顯得不這麽幹脆利落了，揉揉垂在臉頰邊看起來毛絨絨很軟萌，再眨個眼賣個萌……楊音希毫無抵抗力，無奈投降，“去去去，明天就去。”

——

楊音希跟嬸嬸一說，第二天就帶著閔珺加入摘菜大軍。巧的是，前一天下了場小雨灰蒙蒙的，這一天楊音希決定跟著去，便有天公作美放了晴，走在泥路上方便許多。

正因如此，爸爸媽媽、二嬸的兒媳和小孫子、姑姑姑丈等人也跟著去，一行人浩浩蕩蕩走在田間小路，很是壯觀。

“這麽高興啊。”楊音希看著閔珺上揚的嘴角，跟著開心。

閔珺點頭，“是啊。”

楊音希小心地打量周遭，弱弱說，“這些不全是我們家的，不一定能摘回去做菜哦。”

“噗。”閔珺沒好氣拍拍她的手，“我高興，不是因為想做菜，是因為能跟你一起。”

“是嗎？”楊音希懷疑。

仗著落在隊伍最後頭，閔珺湊近勾住她胳膊軟柔嗯一聲，掩在草帽下的臉微微泛紅，眼睛映著碧藍天空晶晶亮亮煞是好看。楊音希心情大好，擡手牽閔珺，習慣性扣著不分開。

“小希，閔珺，累了嗎？”這時，媽媽跑過來問。

楊音希差點一個激靈甩開閔珺。

閔珺卻扣著不讓，用只有她聽見的聲音說，“心虛更可疑。”

果然，媽媽看到她們牽手一點都不驚訝，遞來熱水瓶和水果，“往下走百來米就到了，你們想休息的話到路邊坐一坐，那邊的大石頭經常被村民當凳子，很幹凈的。”

“好的阿姨。”閔珺乖巧答。

媽媽欣慰笑了，白一眼打量水果的楊音希，轉身離開。

“走，我們去休息一下。”楊音希拉著閔珺走。

閔珺隨了她。

她們坐在樹下，楊音希看著把草帽摘下理頭發的閔珺，忍不住笑了。

摘菜是意外的行動，閔珺的衣服連運動裝都看著嶄新，楊音希怕弄臟刮破，翻出當年丟在老家的一件外套給閔珺穿。外套是不如她的意的，樣式過於寬松，顏色暗沈，罩在身上像個麻袋，磕爛了不可惜。哪曾想，她穿著像個小胖墩的外套，閔珺高挑的身材穿上倒不難看。

就是顯不出好身材有點像男人，搭上嬸嬸友情贈送防曬的草帽和水鞋……不看臉活脫脫的樸實鄉村小夥子。

跟平時優雅從容的閔珺反差太大了。

“笑什麽？”閔珺動作一頓。

楊音希幫著閔珺把剩下一束頭發別到耳朵後，嘿嘿笑，“你也有今天。”

“很醜嗎？”閔珺到底是女孩子，之前礙於嬸嬸的面子不敢多說話順從全部穿上，路上人多光顧著走沒在意，現在被她一笑，馬上捂臉不讓看，低頭要拿出手機照一照。

楊音希趕緊斂笑，“沒有，好看。”

“胡說。”閔珺斜眼，“你都那樣笑我了。”

楊音希攤手，“我沒笑你。”

“你的表情不對。”閔珺繼續舉證。

“啊？”楊音希納悶，“怎麽說？”

閔珺輕笑，點點她的臉頰，“不會傻笑了。”

“餵！”自己想是一回事，被當面說出來就是另外一件事了，楊音希想到平時她的花癡臉被閔珺看在眼裏，惱羞成怒，擡手捶了過去。

玩鬧的輕輕一下打，閔珺沒有躲，直接攥了她的手腕。

楊音希身形不穩倒了，趴在閔珺膝蓋上耍賴不起來。

閔珺拍拍她的頭，“起來了。”

“不起。”楊音希覺得挺舒服，翻個身枕著。

閔珺就從腦袋一路按下去，不輕不重力道正好像是在按摩。楊音希閉眼哼唧，腰酸了轉向對著閔珺，胳膊纏上媳婦的腰把臉埋到懷抱裏去了。閔珺無奈，擦擦手掰開橘子，捏了一小瓣誘她放開。

嗅到清甜果香，楊音希微微側臉，啟口，“啊～”

閔珺餵給她，慢悠悠的，末了用指尖撚去她唇角果汁。

心被那輕輕的動作惹癢了，楊音希心下一動坐起來，目光在周圍巡了圈確定無人，飛快在閔珺臉頰上啾了一下，得逞後笑得傻兮兮停不下來。

閔珺隨意伸手一撈，扣著她腰間貼近咬耳朵，“學壞了？”

“小心有人！”楊音希小聲嘟囔。

閔珺感覺到她害怕的顫抖，放開了，只搭著肩膀並肩坐，“這樣行了吧。”

“行。”楊音希也給閔珺掰橘子吃。

太陽把氣溫曬高了一點，她們倆看遠處的親戚們同樣找了地方坐下休息，不著急過去，看著藍天吹著風，很是愜意，而另一頭走在田間的媽媽偶然回首，看到坐在樹下的兩人嚇了一跳：閔珺穿的衣服太怪，遠看像是男人在摟著女兒。

仔細再看，媽媽確認那是閔珺，松口氣多盯了一會兒兩個舉止親密的女孩子，越看越皺眉。

怎麽嚇一跳的感覺沒有消失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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